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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久违地做梦了。因为距上次做梦过于久远，情节和场景又足够离奇，我感到自己脑子是坏掉了才会做出这种梦。类似于，有的小男生首次遗精时以为自己鸡鸡坏掉，有的小女生初潮时以为自己__坏掉。不是避讳，我是真没问过，小时候从《少年儿童研究》上看来的小女孩心理也忘掉了。

下面是梦里的东西。以往我是喜欢绝对忠实记录梦境的——如果有模糊的部分，我会写下“记不清了”。但这次不一样，我把梦里 undefined 的部分合理地补全。合的是什么理？是无理，因为梦里什么都有，undefined :: a。

文中人物地点均为化名。

1.

我要去日本办“小霓虹车”共享单车退押金的手续。事情闹大了，得上法庭，因此我来到一家律师事务所，与负责我案件的律师高梅女士和她的上司米高梅女士做临行准备。忘了为啥，我妈妈，柳叶，也要和我一起去日本，而这家律师事务所又提供住宿。综上，出发去日本的前夜，我和我妈投宿在滴死你律师事务所，而高梅和米高梅两位律政女强人则彻夜准备材料，令人感动。

1.1.

睡前我走进我妈的房间。滴死你律师事务所有两个卧室，她住在卧室 1，正在用我送她的 iPad（Air 2 玩王者荣耀，没开局。我在大厅界面点了几下，发现铭文搭配有点儿乱，而且有好多成就奖励也没领，比如每升一级都有的奖励竟然 1 到 22 级的都没领。我狂点几下领取，忽然觉得也应该给她展示一下，授人以渔嘛。于是我把 iPad（Air 2 端到她面前，解释道：妈你看，这个按钮是黄色的，说明有奖品可以领；你看一按领取，出来一个对话框说这个道具能让下面十场胜利的金币获取加倍；或者可以不用看说明，直接点 OK 按钮，然后领下一级的奖品，OK，领，OK，领，很爽的，你试试~

1.2.

跟我妈展示完王者荣耀薅羊毛技巧之后，我就回房睡觉了。睡前只刷了半个小时的 A 岛丧失串和木下佑香大胃王视频。早上五点就醒了，我走出客房，即来到律师事务所办公室，看到两位律师仍在不知疲倦地工作。“呃O__O "…你们是不是因为我们占了卧室才不睡觉的？”我小心翼翼地问。“没有没有，干我们这行儿，通宵是常有的事。”米高梅笑着回应。看办公桌上，一夜的工作使她们消耗了不少零食，仅剩下两杯绿茶（约 750 克）和一小碟花生米（约 6.2 千克）。我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2.

该去日本打官司了。上机场的道路有点坎坷。从事务所到威海市国际机场的直线距离 2.2 公里，中间是一条笔直平整的公路，长 2.2 公里，平整得像飞机跑道。出发的早晨下着蒙蒙细雨，没有任何出租车叫得到，路边可见的小霓虹车又全都是废铜烂铁，我只好跟我大四室友、现居威海的周济先生借了一辆公路自行车，然后穿上拉风的雨披，在律所-机场公路上蹬车驰骋。

2.1.

至于去日本上哪个县人民法院、怎么打的官司、给退了多少押金，还有我为何抛下律师和母亲独自前往机场，我通通记不得了。唯一有印象的是，我给小霓虹车的客服写了一封邮件，使用日式思维以便于丫们同步：

Dear Nihonsha servant,
Borrowed my money and wanna run away, this being a good behavior is not true considered please. My money back wanted please. The strong motherland is supporting me, consider please.

Yours,
Mike Wallace Arther

发出邮件的两小时后就收到退款和道歉信了。

2.2.

从机场胜利凯旋归来，也有点儿坎坷。当时周济先生恰好也在机场附近，说要骑车回市里，想把车从我这儿要回去。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叫不到任何出租车。我很为难，周济竟然魔术般地从机场停轮场推出另一辆公路车让我骑。

原来，那是我的同乡丁子先生的车，他当年骑车到机场，飞往南极洲留学攻读生化武器博士，车钥匙托付给周济，自己至今未归。欣然答应，骑上了丁子的车的我，和骑着周济的车的周济一起披着雨衣，驰骋在机场-律所公路上。

快到市里时，我俩停车去服务区尿尿。尿完出来，发现丁子的车竟然不见了。我很懊恼，“为什么别人的车我也不锁啊！”。周济见我不知所措，便提出说：“要不，我把我这辆车 cosplay 成丁子的车，等丁子回国时假装是他的车还给他。反正他在南极呆几年骑不了车，估计也该分不清他那车长什么样了。”

我感激涕零，“周济你太美了！”脱口而出。在雨后初晴的逆光中，他一米七八的身材仿佛变成了一米八。

3.

这次出国办事很顺，我得以赶回来看一场皮面乒羽网球的个比赛。这是个什么鬼球？它是一种新型运动项目，糅合了多种球类运动：使用羽毛球拍，在网球场地上，打乒乓球（40+）；为了防止球速过快，羽毛球拍的拍面用牛皮包起来，以和牛牛皮最为常见。这是专为少年儿童设计的安全又不失竞技性的趣味运动。

有一种老年人运动和它很像，柔力球。

鉴于皮面乒羽网球比赛的影像资料还太少，我们用柔力球比赛来给大家一个直观印象。

（为了用 gifify 弄视频转 GIF，折腾 homebrew 用不同选项重新安装一个程序，麻烦死了啦！（最后是 uninstall 再 install 的））

我赶回国要看的，正是在威海市育童体育馆举办的“皮一下”杯第六届皮面乒羽网球小学组决赛。

体育馆规模宏大，整体呈一椭圆柱形，长轴 420 米，短轴 360 米，占地 37800π 平方米。外墙高约 50 米（17 层楼），由整块汉白玉切割出的一根根帕特农神庙风格的罗马柱围成。外墙顶上有宽约两米的通道供观众和安保人员行走。外墙绵延 840×E(sqrt(13)/7) 米（其中 E(x) 为第二类完全椭圆积分），每隔 50 米左右建有一半球形房顶的小观景台，内设天文望远镜，既可供 VIP 观众观看场内比赛，又可供安保人员观察场外动向。

3.1.

由于在服务区丢了车，我当时是扫了一辆“鄙视单车”骑到的体育馆。但不慎选了一辆鄙视单车的早期版本，那个版本的车十分难骑，素有“动感健身车”之称，导致我气喘吁吁蹬到体育馆的时候已经停止检票了。我极其懊恼，又饿得快要犯低血糖，赶紧把身上仅有的一颗水果硬糖塞进嘴里，边含着边想辙。越想越气。十四岁的我可以为了体育中考用一年时间从跑不动的小肥肥练成一千米三分三十四秒的灵活肥肥，练成把实心球扔过八条跑道的力量肥肥，怎么到了二十四岁，就变得毫无斗志，不着四六，落到这一步错步步错的田地啦？我想起梁启超二十七来岁，那个精气神是何等的激昂：人类悄然迈入二十世纪的那天晚上，他老乘船抵达火奴鲁鲁，在戊戌变法惨烈的流血失败后，与孙中山一起探索另一条救国道路。梁任公一个月后在《二十世纪太平洋歌》记道：

“……迺于西历一千八百九十九年腊月晦日之夜半，扁舟横渡太平洋。其时人静月黑夜悄悄，怒波碎打寒星芒，海底蛟龙睡初起，欲嘘未嘘欲舞未舞深潜藏。其时彼士兀然坐，澄心摄虑逰窅茫，正住华严法界第三观，帝网深处无数镜影涵其旁。蓦然忽想今夕何夕地何地，乃在新旧二世纪之界线，东西两半球之中央。不自我先，不自我后，置身世界第一关键之津梁。胸中万千块垒突兀起，斗酒倾尽荡气回中肠，独饮独语苦无赖，曼声浩歌歌我二十世纪太平洋。

……噫戏吁！太平洋！太平洋！君之面兮锦绣壤，君之背兮修罗场，海电兮既设，舰队兮愈张，西伯利亚兮铁道卒业，Panama 峡兮运河通航，尔时太平洋中二十世纪之天地，悲剧喜剧壮剧惨剧齐鞈鞺。

……海云极目何茫茫，涛声彻耳逾激昂，鼍腥龙血玄以黄，天黑水黑长夜长，满船沈睡我彷徨，浊酒一斗神飞扬，渔阳三叠魂憯伤，欲语不语怀故乡。纬度东指天尽处，一线微红出扶桑，酒罢诗罢，但见寥天一鸟鸣朝阳。”

我热血沸腾，冲向体育馆外墙帕特农神庙风格的罗马柱，手脚并用，扒住柱子上遍布的凹槽就往上爬。啥也不管，爬呀爬呀，以前我不理解体操，不理解攀岩，现在我理解了，练好这些玩意儿的好处就是能把自己的肉体给运输到高处去，特别爽。就像我十四岁不怕跑步之后，有一回从家一路跑到母校淮扬路小学那么爽，那是把肉体运输到远处……就这样想着往事，不知不觉就爬上了五十米高墙的墙头。

“啊啊啊啊啊——！我是宇宙之…哎呀！”我在墙头兴奋的吼叫还没吼完一句，就被剧烈的震动给震下墙来！万幸，我没往外面掉，是掉进了墙内侧的一个深约两米的沟沟里。“CNM，天上还弄护城河？”我大骂。刚才左胳臂先着地了，我右手掐着左胳膊缓解疼痛，抬头一看吓傻了：

一个接一个的厚圆盘状的大石头从体育馆外边往里面飞！但是，大石头却全部精准地砸在外墙的边缘，弹跳一两下掉回馆外，那个弹性简直像皮球一样，但砸出的巨大震颤毫不含糊。我寻思着在这沟里呆下去迟早被砸死，便接着旁边半球顶观景台外壁上的凸起，爬出沟来到外墙顶上那两米宽的通道上。大半个身体还在悬着，脑袋刚冒出“地平线”，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来那些厚圆盘大石头，竟是由一群大妈投掷过来的！大妈约有十几二十人，身高 45 米左右，一个个摆出标准的实心球投掷姿势。准备时，前腿直，后腿弓，上身后仰，双手握球举过头顶，向后曲肘。发力时，后脚蹬地，同时大臂带动小臂向前甩。身体向前倾到快要失去重心时，后腿蹬直，两臂甩直，球向斜上方出手，十分协调美观。

但我顾不上欣赏这夕阳红代表队的英姿。我趴在通道上，惊魂未定，手摸着路中白线，白线是瓷砖铺的，通道的其它路面是大理石铺的。我脸朝下，水果硬糖被门牙兜着，大石头每砸一次墙，硬糖就会咔嗒咔嗒地打一次牙。在敏感的牙神经又一次被打得酸疼之后，我吐掉糖，向着体育场内爬去。爬到通道边缘能看见场内时，我又惊呆了——

威海市育童体育馆的排场气派果然名不虚传，场内人山人海。从五十米高处延伸到地上、斜面一百米长的观众席有整一百排座位。上座率太高了吧，票是不分档次的，接近最高处的座位竟然也有观众，那前排肯定坐满了。我压根看不清前排只能猜。球场被划分成了八块，同时进行着八场“皮一下”杯第六届皮面乒羽网球小学组的混双淘汰赛。苦于距离实在太远，场上的小选手们在我眼中全都是二头身；球网有两个像素高；球在运动时显示为一个像素点，在静止时隐身。大致就是这个效果。

3.2.

场上我最关注的，是一对儿兄妹搭档。哥哥叫张智和（hú），妹妹叫张美和（hú）。两人出生于麻将强省，雀香门第。父亲张竹菊曾作为省代表队的一员参加全国麻将职业超级联赛，获得团体冠军一次，亚军两次；母亲张梅兰更胜一筹，当年在国家队和周润发是队友，但在出征奥运会时，遗憾地连败三场外战。

麻将大国的国手之争何其残酷，正如前国家队教练、不会打牌之后改任全国雀协主席的刘荷官所说，“麻将有四种难度，普通-噩梦-地狱-中国！(=・ω・=)”。很会打牌的网友们也纷纷表示，“打自己人，把把天和地和，等把队友淘汰了，打外国人就次次点炮。还不如给周润发让牌，让他去打伊藤开司！或者让我上也行啊！”。在内部调整和舆论压力之下，张梅兰也没能在国家队继续打下去，而是退役，和在省队时结识的男友张竹菊一起开了一家麻将馆。两人结婚，生育一双儿女，但在取名时仍然寄托了夫妻二人传递麻将文化、承续国粹精神的希望。

这对麻将伉俪为了培养儿女的麻将兴趣，煞费苦心。譬如不买积木，让孩子搭麻将当积木；用自动麻将桌当孩子的电动玩具；用麻将牌教孩子认字和算术；等等。没成想，虽然两人百般尝试，张智和（hú）与张美和（hú）竟无一例外对麻将提不起兴趣。那年张智和升到了小学三年级，张美和也上了小学一年级，胆儿肥了起来，竟几次三番逃掉课后麻将培优班，去打皮面乒羽网球，到快下课的时候跑回班里，装作好好上课的样子。

终于有一回，智和和美和打球玩得太疯，忘了要回班这档子事儿。去接孩子的张氏夫妇在被培优班老师一顿责怪之后，到球场把张氏兄妹当场捉拿。两人脸都气成了麻将桌色，当即把顽劣少男少女揪回家里，要罚两人跪麻将牌。

一路紧咬着下嘴唇的张智和，听闻要罚跪，立即叫到：“是我拐走妹妹的，我一个人跪！”

张竹菊眉头一皱，“呵！好小子，喜欢打球，那你就穿着运动短裤在麻将上跪两个小时！”，说罢把一副麻将叮零咣啷倒在地上，“跪！”

张智和犹豫了一下，跪了下去。凹凸锐利的麻将牌图案刺到膝盖上，疼得他“嘶——”地吸气。“哥哥！”，张美和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张竹菊叹了口气，张梅兰摇摇头，两人转身离开了摆着十二张自动麻将桌的牌室。

3.3.

两小时后，张梅兰去喊张智和跟张美和吃饭。走到牌室窗外，却看到昏暗的屋内，跪在麻将牌上的张智和正跟张美和用麻将当作球打着皮面乒羽网球！麻将形状极不规则，但兄妹二人竟能对打空接几十个回合不掉，更何况张智和还没法移动！

张梅兰悄悄喊来夫君，两人在窗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从小征战牌场、年少成名的夫妻二人，深知兴趣和天赋对竞技的重要性。孩子有兴趣，再困难也会去练；孩子没兴趣，给安排再好也不去练。同样的训练，有天赋就是比没天赋进步快。看着兴致盎然、无师自通的兄妹二人，麻将伉俪心中麻将长城形状的的坚冰渐渐融化。

张梅兰推门进去，智和和美和吓得把球拍掉到了地上。飞了半天的麻将牌叮咣一声落地，兄妹二人的脖子一缩。

“站起来。”张梅兰轻声说道。智和的腿麻了，一下子没撑住，身体向一边歪倒；美和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哥哥。

智和白皙细嫩的小腿被麻将硌满了血红的印子，有条形的，有筒形的。膝盖上还粘着三张牌没掉下来。张梅兰把三张牌取下来，牌肉分离的时候智和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心头也一抖。只见那三张牌上的图案是……

3.4.

發
○（一筒）
一萬

“智和，美和，你们打球打得很好。爸妈不反对。但是，爸妈不希望你们抛下麻将专业训练去打的球，只是打着玩玩。都是一样的，要想打出一番成绩，不光麻将要刻苦练习，皮面乒羽网球也要。人家省队的小朋友，每天发球一万次。那种程度，你们能坚持么？”

智和又咬住下嘴唇。美和两眼放光，看向哥哥。

“能！”

“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我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的炒鸡百科移开，投向离我一百多米远的、球场上的三个像素高的智和美和兄妹。显然，祂们已经做到了。

3.5.

趴在外墙顶的通道（大理石路面）上，挺冷的。我索性又往前爬了一段，跳进观众席最后一排。后排观众稀稀落落，多数是穿着红白相间校服的中学生，有三四对儿小情侣，没人注意到我。有一个独自看比赛的女孩儿。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她！她体恤胸前印着 Translation Server Error，既像一位小学时打破过我脑袋的烈女子，又像几天前遇到的乒乓球拉球极冲的学妹，总之都是战斗美少女。我从一对儿小情侣身前借过，坐到她的旁边。

“Hi！”，她惊喜道。

“我从日本刚回来。”

“我也是！这次我推掉了所有代购，那些人三番五次的，真烦！”

我沉默了，没好意思说这是我第一次去日本，也是第一次出国。

尴尬的我左右环顾。球馆的主席台上摆着冠军奖杯，奖杯的形状是皮面乒羽网球的球拍，但皮面被环状地切掉了一些，露出了拍头，拍头是镀金的。“这种球好奇怪啊！”，我岔开话题。

“是的呀！皮的拍面晃晃悠悠的，根本使不上劲。不过我发现，只要是竞技呢，不管拍子再没劲儿，这些家伙总能琢磨出杀气十足的打法。你看——”

场上，张美和果断回球把对方调动到反手后场角落；对方跑动不到位，急中求生把球回到了反手网前，而且擦了一下网，危险！但张智和早有准备，对不规则的跳动他见得多了。迅速调整姿态，双手反握球拍，正对来球挥击，毫不拖泥带水。在如狼似虎的少年闪电般的拧拉面前，时间仿佛变慢了，对手的步伐变慢了，观众的雀跃变慢了，外墙的震颤变慢了，场外巨人们投石也变慢了。小球呼啸着，凿到地面之后从对方两人中间空隙穿过，飞远。

“雀儿嘞！”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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